垂垂老矣

有一晚輾轉反側時我突然想起了媽媽。想著就快六十歲的媽媽，不知道一個人在家忙碌的時候，是怎麼樣的心情。像是遇見未來的自己。未來某個時間點，應該也會有這樣的一個女人，如果是一直單着的倒也還好，一個人汲汲營營也就過了幾十年的話，應對寂寞的能力應該非常強大了。但要是那時剛好孩子們都長得有了自己的想法，對自己的未來充滿憧憬，人生規劃裡有許多美好如當年年輕時我也有過的那些……不再需要我的參與。不知道，那是什麼樣的心情。

會不會覺得自己被拋棄了呢。會不會覺得，原來呀人生，走到盡頭也不過是孤身一人。那個時候即使老伴陪在身側，大概也不會像初初相愛時那麼溫暖了吧。誰知道我們是如何走上婚姻這條路的呢。也許因為責任也許因為社會的眼光也許也可能是因為愛情……（可愛情多麼不可靠呀。愛著愛著，也許就不愛了，但是又離不開了，不是嗎。）

我一直看見媽媽在廚房裡忙碌的背影。就快六十歲了她。上下樓梯開始需要扶著把手一格一格慢慢地爬。她沒說什麼，但我不再敢把東西都堆在樓梯口，怕會礙著她上下。媽媽從來不會說些什麼。畢竟所有的苦都已經是習慣，就像往肚裡吞默默忍耐也是習慣。

這才看清楚了自己過往的自私。當我以為我可以任意飛翔的時候，我是用媽媽的犧牲換來自由。西方家庭推崇個人自由，認為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，即使是父母，也應該讓孩子在成年後享有自由。可我們的父母為了讓我們享有自由，在具備退休資格的時候仍然辛勤工作，由是明明已經成年的我，才可以在大學裡安然地唸書、盡情地享受生活。

想著就覺得沒什麼不可以放棄的了。想著媽媽的童年、青年、中年、壯年、老年，無不是歷經苦而不以為苦。她常常告訴我『能者多勞，吃苦當吃補』的道理，而她並不只是說說而已。

不知道走到五十幾六十的時候我該是什麼樣子的呢。心可踏實了、自在了？